從哆啦A夢談霸凌
學校心理師
陳靜如
哆啦A夢是小時候再熟悉不過的卡通,幾乎每個人都知道總是考零分的大雄,以及喜歡欺負弱小的胖虎等這些角色。前幾天有機會重新看一次電影版(Stand by me)的動畫,其中有一幕是大雄為了讓哆啦A夢放心回到未來世界,鼓起挑戰胖虎被打得鼻青臉腫,我先生看著這一幕問我:「這算不算霸凌?大雄即使被欺負還是離不開這個團體,算不算是種霸凌?」這讓我靜默一下,以受傷的狀況會很想說:是,如果我是他媽媽心疼死了,好想說是。以大雄不斷被捉弄的狀況,也很想說:是。但是,這似乎是一個過於簡單的二分,似乎無法讓我很果決說「是」。
看著大雄勇於挑戰胖虎被打得鼻青臉腫,很難說他被霸凌,是因為他終於試著對抗而不願只是待在弱者的位置,認真要講是兩個人對決。雖然打架本身不好,但就背後的動機而言,大雄終於透過自己的努力振作面對「害怕」,而透過大雄的不認輸,胖虎也發現原來大雄不是只會哭和討救兵,對於不一樣的大雄而認輸,這個「不一樣」有很大的意義,對雙方都是,要說霸凌好像不是。
也許該看看霸凌的定義:仗恃著團體或權力,在力量失衡的情況下,對身體、心理、財務、權利造成損害的惡意行為。就定義而言,大雄平時與胖虎、小夫的相處比較接近霸凌,例如胖虎總是用他的拳頭「要」到漫畫,大雄每每都莫可奈何。但是為何我們小時候看不會覺得是霸凌呢?看起來很弱的大雄,其實也會時不時的反抗,雖然是用哆啦A夢的道具,但他也因此有能力去面對強者,有時也真的整到胖虎、小夫哇哇大叫,我們也感到大快人心,所以他們的互動要稱霸凌,也還不到,大雄還是用他的方法反抗回去了,他有靠山叫哆啦A夢。我們小時候或多或少都經歷過類似的狀況,兩個孩子的衝突往往雙方都會有點責任,在孩子們的世界會以自己的方式彼此碰撞與摩擦,同時是相互切磋與認識彼此,多少就是「不打不相識」。
那麼,到底怎樣算「霸凌」呢?重點在過度的權力失衡,在加上另一方完全無法反抗,這種絕對的強讓對方無從反抗,就是霸凌。尤其之前上新聞的高雄霸凌事件,就很典型是絕對的強對無法反抗的弱,讓看到的人震驚不已,有種今非昔比的感覺,會讓人想問到底發生什麼事?接下來,將會從根源、文化等不同的角度去看霸凌的產生,試著有不同的角度去思考如何因應。
根源與文化
霸凌的根源:「人有一種傾向,總是想要排除異己。」當人感到某種異質性,試圖將其排除,霸凌就發生了(2016,河合隼雄)。想想小時候會不會覺得某個同學怪怪的,於是就集體討厭他?就是類似的狀況。如果人就是有這樣的根源,霸凌好像很容易發生,但事實並沒有每天發生,所以就要回到文化上面去思考。想想我們小時候看著大雄的時候想法:「考試零分又運動不好,就是個笨蛋」,除了有異己這個因素,裡面還含著「聰明、運動好才是好的,且男生不能愛哭」各類的文化期待,不知覺間大人們也可能助長了行為人的氣焰,例如「男兒有淚不輕彈」,愛哭的男孩總是會被嘲笑,有的甚至貼上「娘娘腔」這個
標籤,這樣文化上的「不一樣」也很容易讓排擠、霸凌發生。一個社會或文化只認同單方面的面向是好的,如功課好就都好,這樣一來,立場、想法不同的人,就會被視為「異己」成為被霸凌的對象。再回到哆啦A夢,大雄存在的時空中,不難發現認為男生應該要有強健的體魄、勇敢、聰明。恰巧大雄都沒有,但他喜歡翻花繩可能手很巧,個性敏感、善良,這些都偏向女性特質,但是這樣的他是主角喔!也許也是作者想要讓其他人看看這樣的人還是有很多可取的優點,雖然在日本的文化中不是主流,「多元」的期待可能是作者隱諱地傳達給大家,雖然在平日的短篇無法彰顯大雄的優點,但是特別篇的冒險中可以找到大雄除了學習以外的優點。
身為父母-增加各種角度
對於「霸凌」這個議題,父母共同的擔心可能有兩個:一個是擔心自己孩子被霸凌,另一個是擔心自己的孩子霸凌別人。從人性的本能,排擠很容易發生,一個不小心孩子們沒控制好力道,確實有可能演變成霸凌。想防止似乎需要讓孩子在成長的過程中,有更多不同的視角去思考事情,而非單一的眼光,然而要辦到,平時的親子間的談天、傾聽、陪伴是最重要基石,過程中知道孩子的觀點,適度的給予不同的角度,一點一滴的累積讓孩子們的內在有足夠的「心靈依靠」。這樣的心靈依靠讓孩子內在有一把尺,只到適度在哪,如果成為霸凌的一方知道什麼時候該停止,被霸凌的一方也因為有依靠,也知道忍受的線在哪,適度求助周圍的大人。
回到高雄的事件,不難發現,霸凌事件來自孩子們之間失控的標準,被霸凌方自認做錯事,甘願留原地被過度懲罰,霸凌方認為自己行為有理由,完全不手軟的懲罰對方!一方受傷不求助,一方力道失控,就是他們的內在沒有足夠的依靠,他們兩邊都缺少了良好的心靈依靠。關係是防止霸凌的良方,這重要性雖然很老調重談,但卻是人類在存活之際發展出來延續生命很重要的本能,非常重要。
身為教師-看見的優點
關係既然是重點,孩子在學校另一個重要他人就是老師。孩子們之間的打鬧如何有適度的線,除了讓孩子們知道基本的「不能」,例如傷人,最困難是的是關係間的適度。如前文所述,在人的本能裡會想要排除異己,當「好」被認定得越是單一,無形間超出這個框框的都是「異己」。我有過一個個案是學校的資優生欺負特教生,探索後發現孩子內在感到不公平,他透過「努力」唸書得到關注,可是特教生不用特別努力,老師就給他很多的關注和特例,因為覺得不公平在關係上忍不住地想要排擠。如果優秀不是單一標準,而是每個人的優勢都值得被看到,孩子們會比較容易去欣賞不同的好,特教生也許功課不好,也有他自己厲害的地方。我們的文化是不是夠多元肯定各個優勢,是需要一起思考的。
最後回到大雄身上,大雄就是那個「功課不好、愛哭、體育也不好」,在傳統的「好」內很難看到亮點,但是他真的就沒有優點了嗎?有興趣可以再去看一次哆啦A夢的特別篇,試著跟孩子一起找找。
參考文獻:河合隼雄(1960),孩子與惡,心靈工坊